《針灸大成》卷九:

 醫案(楊氏):

乙卯歲,至建甯滕柯山,母患手臂不舉,背惡寒而體倦困,雖盛暑喜穿棉襖,諸醫俱作虛冷治之。

 余診其脈沉滑,此痰在經絡也。

 余針肺俞﹝BL13﹞、曲池﹝LI11﹞、三裏穴,是日即覺身輕手舉,寒亦不畏,棉襖不復著矣。

 後投除濕化痰之劑,至今康健,諸疾不發。

 若作虛寒,愈補而痰愈結,可不慎歟!

戊午春,鴻臚呂小山,患結核在臂,大如柿,不紅不痛。

 醫云是腫毒。

 余曰:『此是痰核結于皮裏膜外,非藥可愈。』

 後針手曲池﹝LI11﹞,行六陰數,更灸二七壯,以通其經氣﹝meridian-Qi﹞,不數日即平妥矣。

 若作腫毒,用以托裏之劑,豈不傷脾胃清純之氣耶?

己巳歲夏,文選李漸庵公祖夫人,患產後血厥,兩足忽腫大如股,甚危急。

 徐、何二堂尊召余視之,診其脈芤而歇止,此必得之產後惡露未盡,兼風邪所乘,陽陰邪正激搏,是以厥逆,不知人事,下體腫痛,病勢雖危,針足三陰經,可以無虞。

 果如其言,針行飯頃而蘇,腫痛立消矣。

癸酉秋,大理李義河翁,患兩腿痛十余載,諸藥不能奏效。

 相公推余治之,診其脈滑浮,風濕入於筋骨,豈藥力能愈,須針可痊

 。即取風市﹝GB31﹞、陰市﹝ST33﹞等穴針之。

 官至工部尚書,病不再發。

甲戌夏,員外熊可山公,患痢兼吐血﹝hematemesis﹞不止,身熱咳嗽﹝cough﹞,繞臍一塊痛至死,脈氣將危絕。

 眾醫云:『不可治矣。』

 工部正郎隗月潭公素善,迎餘視其脈雖危絕,而胸尚暖,臍中﹝RN08﹞一塊高起如拳大,是日不宜針刺,不得已,急針氣海﹝RN06﹞,更灸至五十壯而蘇,其塊即散,痛即止。

 後治痢,痢愈,治嗽血,以次調理得痊。次年升職方,公問其故。

 余曰:『病有標本,治有緩急,若拘於日忌,而不針氣海﹝RN06﹞,則塊何由而散?

 塊既消散,則氣得以疏通,而痛止脈複矣。』

 正所謂急則治標之意也。

 公體雖安,飲食後不可多怒氣,以保和其本;否則正氣乖而肝氣盛,致脾土受克,可計日而複矣。

辛未夏,刑部王念頤公,患咽嗌之疾,似有核上下於其間,此疾在肺膈,豈藥餌所能愈。

 東皋徐公推余針之,取膻中﹝RN17﹞、氣海﹝RN06﹞,下取三裏二穴,更灸數十壯,徐徐調之而痊。

 東皋名醫也,且才高識博,非不能療,即東垣治婦人傷寒,熱入血室﹝uterus﹞,非針莫愈,必俟夫善刺者,刺期門﹝LB14﹞而愈。

 東皋之心,即東垣心也,而其德可並稱焉。

 視今之嫉賢妒能者,為何如哉?

 然妒匪斯今,疇昔然矣。

 余曾往磁洲,道經湯陰伏道路旁,有先師扁鵲墓焉,下馬拜之。

 問其故。

 曰:『鵲乃河間人也。針術擅天下,被秦醫令李刺死于道路之旁,故名曰伏道,實可歎也。有傳可考。』

戊辰歲,給事楊後山公祖乃郎,患疳疾,藥日服而人日瘦。

 同科鄭湘溪公,迎餘治之。

 余曰:『此子形羸,雖是疳症,而腹內有積塊,附於脾胃之旁,若徒治其疳,而不治其塊,是不求其本,而揣其末矣。

 治之之法,宜先取章門﹝LR13﹞灸針,消散積塊,後次第理治脾胃,是小人己除,而君子得行其道於天下矣。』

 果如其言,而針塊中,灸章門﹝LR13﹞,再以蟾蜍丸藥兼用之,形體漸盛,疳疾俱痊。

壬申歲,四川陳相公長孫,患胸前突起,此異疾也。

 人皆曰:『此非藥力所能愈。』

 錢誠翁堂尊,推余治之,余曰:『此乃痰結肺經,而不能疏散,久而愈高,必早針俞府﹝KI27﹞、膻中﹝RN17﹞,後擇日針,行六陰之數,更灸五壯,令貼膏,痰出而平。』

 乃翁編修公甚悅之。

辛未,武選王會泉公亞夫人,患危異之疾,半月不飲食,目閉不開久矣。

 六脈似有如無,此疾非針不蘇。

 同寅諸公,推余即針之,但人神所忌,如之何?

 若待吉日良時,則淪於鬼籙矣。

 不得已,即針內關﹝PC06﹞二穴,目即開,而即能食米飲,徐以乳汁調理而愈。

 同寅諸君,問此何疾也?

 余曰:『天地之氣,常則安,變則病,況人稟天地之氣,五運迭侵於外,七情交戰於中,是以聖人嗇氣,如持至寶,庸人妄為,而傷太和,此軒歧所以論諸痛皆生於氣,百病皆生於氣,遂有九竅不同之論也。

 而子和公亦嘗論之詳矣。

 然氣本一也,因所觸而為九,怒、喜、悲、恐、寒、熱、驚、思、勞也。

 蓋

 怒氣逆甚,則嘔血﹝hematemesis﹞及飧泄﹝swill_diarrhea﹞,故氣逆上矣。

 怒則陽氣逆上,而肝木乘脾,故甚嘔血﹝hematemesis﹞及飧泄﹝swill_diarrhea﹞也。

 則氣和志達,榮衛通和,故氣緩矣。

 則心系急,肺布葉舉,而上焦不通,榮衛不散,熱氣在中,故氣消矣。

 則精神上,則上焦閉,閉則氣逆,逆則下焦脹,故氣不行矣。

 則腠理閉,氣不行,故氣收矣。

 則腠理開,榮衛通,汗大泄,故氣泄

 則心無所倚,神無所歸,慮無所定,故氣亂矣。

 則喘息汗出,內外皆越,故氣耗矣。

 則心有所存,神有所歸,正氣流而不行,故氣結矣。』

抑嘗考其為病之詳,變化多端,如

 怒氣所致,為嘔血﹝hematemesis﹞,為飧泄﹝swill_diarrhea﹞,為煎厥,為薄厥,為陽厥,為胸滿痛,食則氣逆而不下,為喘渴煩心,為肥氣,為目暴盲,耳暴閉,筋緩,發於外為癰疽也。

 喜氣所致,為笑不休﹝incessant_laughing﹞,為毛髮焦,為肉病,為陽氣不收,甚則為狂也。

 悲氣所致,為陰縮﹝retracted_genitals﹞,為筋攣﹝muscular_spasm﹞,為肌痹,為脈痿,男為數弱,女為血崩﹝flooding﹞,為酸鼻辛頤,為目昏,為少氣不能息,為泣,為臂麻也。

 恐氣所致,為破脫肉,為骨酸痿厥,為暴下清水,為面熱膚急,為陰痿﹝impotence﹞,為懼而脫頤也。

 驚氣所致,為潮涎,為目寰,為癲癇﹝epilepsy﹞,為不省人事僵僕,久則為痿痹也。

 勞氣所致,為嗌噎,為喘促﹝hasty_panting﹞,為嗽血,為腰痛﹝lowback_pain﹞骨痿,為肺鳴,為高骨壞,為陰痿﹝impotence﹞,為唾血﹝spitting_blood﹞,為瞑目,為耳閉﹝otocleisis﹞,男為少精,女為不月,衰甚則潰潰乎若壞,汩汩乎不可上也。

 思氣所致,為不眠,為嗜臥,為昏瞀,為中痞,三焦閉塞,為咽嗌不利,為膽癉嘔苦,為筋痿,為白淫﹝white_ooze﹞,為不嗜食也﹝no_pleasure_in_eating﹞。

 寒氣所致,為上下所出水液澄清冷﹝SJ11﹞,下痢青白等症也。

 熱氣所致,為喘嘔吐﹝vomit﹞酸,暴注下迫等病也。

→【﹝氵日﹞:音,ㄍㄨˇ。意:水流的樣子:流﹝急流﹞。汩汩﹝水流動的聲音,或樣子﹞。】

竊又稽之《內經》治法,但以五行相勝之理,互相為治。

 如

 怒傷肝,肝屬木,怒則氣並於肝,而脾土受邪,木太過,則肝亦自病。

 喜傷心,心屬火,喜則氣並於心,而肺金受邪,火太過,則心亦自病。

 悲傷肺,肺屬金,悲則氣並於肺,而肝木受邪,金太過,則肺亦自病。

 恐傷腎,腎屬水,恐則氣並於腎,而心火受邪,水太過,則腎亦自病。

 思傷脾,脾屬土,思則氣並於脾,而腎水受邪,土太過,則脾亦自病。

 寒傷形,形屬陰,寒勝熱,則陽受病,寒太過,則陰亦自病矣。

 熱傷氣,氣屬陽,熱勝寒,則陰受病,熱太過,則陽亦自病矣。

 凡此數者,更相為治,故悲可以治怒也,以愴惻苦楚之言感之。

 喜可以治悲也,以謔浪褻狎之言娛之。

 恐可以治喜也,以遽迫死亡之言怖之。

 怒可以治思也,以污辱欺罔之言觸之。

 思可以治恐也,以慮彼忘此之言奪之。

 凡此五者,必詭詐譎怪,無所不至,然後可以動人耳目,易人視聽,若胸中無才器之人,亦不能用此法也。熱可以治寒,寒可以治熱,逸可以治勞,習可以治驚。

 《經》曰:『驚者平之。』

 夫驚以其卒然而臨之也,使習見習聞,則不驚矣。

 如丹溪治女人許婚後,夫經商三年不歸,因不食,困臥如癡,他無所病,但向裏床坐,此思氣結也。

 藥難獨治,得喜可解;不然令其怒,俾激之大怒,而哭之三時,令人解之,舉藥一貼,即求食矣。

 蓋脾主思,思過則脾氣結而不食,怒屬肝木,木能克土,木氣衝﹝ST30﹞發而脾上開矣。

 又如子和治一婦,久思而不眠,令觸其怒,是夕果困睡,捷於影響。

 惟勞而氣耗,恐而氣奪者,為難治也。

 又同寅謝公,治婦人喪妹甚悲,而不飲食,令以親家之女陪歡,仍用解鬱之藥,即能飲食。

 又聞莊公治喜勞之極而病,切脈乃失音症﹝obmutescence﹞也,令恐懼即愈。

 然喜者之人少病,蓋其百脈舒和故耳。

 《經》云:『恐勝喜。』

 可謂得玄關者也。

 凡此之症,《內經》自有治法,業醫者,廢而不行,何哉?

 附錄宜知所從事焉。

己巳歲,尚書王西翁乃愛,頸項患核腫痛,藥不愈,召餘問其故?

 曰:『項頸之疾,自有各經原絡井俞會合之處,取其原穴﹝Yuan-Primary_point﹞以刺之。』

 後果刺,隨針而愈,更灸數壯,永不見發。

 大抵頸項,乃橫肉之地,經脈會聚之所,凡有核腫,非吉兆也。

 若不究其根,以灸刺之,則流竄之勢,理所必致矣。患者慎之。

戊寅冬,張相公長孫,患瀉痢半載,諸藥不效,相公命余治之,曰:『昔翰林時,患肚腹之疾,不能飲食,諸藥不效,灸中脘﹝RN12﹞、章門﹝LR13﹞即飲食,其針灸之神如此。今長孫患瀉痢,不能進食,可針灸乎?』

 余對曰:『瀉痢日久,體貌已變,須元氣稍複,擇日針灸可也。』

 華岑公子云:『事已危篤矣,望即治之。』

 不俟再擇日期,即針灸中脘﹝RN12﹞、章門﹝LR13﹞,果能飲食。

丁丑夏,錦衣張少泉公夫人,患癇症二十餘載,曾經醫數十,俱未驗。

 來告余,診其脈,知病入經絡,故手足牽引,眼目黑瞀,入心則搐叫,須依理取穴,方保得痊。

 張公善書而知醫,非常人也。

 悉聽餘言,取鳩尾﹝RN15﹞、中脘﹝RN12﹞,快其脾胃,取肩髃﹝LI15﹞、曲池﹝LI11﹞等穴,理其經絡,疏其痰氣,使氣血流通,而癇自定矣。

 次日即平妥,然後以法制化痰健脾之藥,每日與服。

戊辰歲,吏部觀政李邃麓公,胃旁一痞塊如覆杯,形體羸瘦﹝Emaciated﹞,藥勿愈。余視之曰:『既有形於內,豈藥力所能除,必針灸可消。』

 詳取塊中,用以盤針之法,更灸食倉、中脘穴﹝RN12﹞而愈。

 邃麓公問曰:『人之生痞,與痃癖、積聚、癥瘕是如何?』

 曰:『

 痞者,否也,如《易》所謂天地不交之否,內柔外剛,萬物不通之義也。物不可以終否,故痞久則成脹滿,而莫能療焉。

 痃癖者,懸絕隱僻,又玄妙莫測之名也。

 積者,跡也,挾痰血以成形跡,亦鬱積至久之謂爾。

 聚者,緒也,依元氣為端緒,亦聚散不常之意云:症者,徵也,又精也,以其有所徵驗,及久而成精萃也。

 瘕者,假也,又遐也,以其假借氣血成形,及歷年遐遠之謂也。

 大抵痞與痃癖,乃胸膈之候,積與聚,為腹內之疾,其為上、中二焦之病,故多見於男子。

 其症與瘕,獨見於臍下,是為下焦之候,故常見於婦人。

 大凡腹中有塊,不問男婦積聚、癥瘕,俱為惡症,切勿視為尋常。

 初起而不求早治,若待痞疾脹滿,已成胸腹鼓急,雖扁鵲複生,亦莫能救其萬一,有斯疾者,可不懼乎!』

 李公深以為然。

戊辰歲,戶部王縉庵公乃弟,患心癇疾數載矣。

 徐堂翁召余視之,須行八法開闔方可,公如其言。

 而刺照海﹝KI06﹞、列缺﹝LU07﹞,灸心俞﹝BL15﹞等穴,其針待氣至,乃行生成之數而愈。

 凡治此症,須分五癇﹝five_epilepsies﹞,此卷前載之詳矣,茲不悉錄。

壬申歲,大尹夏梅源公,行次至蛾眉庵寓,患傷寒,同寅諸公,迎視六脈微細,陽症得陰脈。

 《經》云:陽脈見於陰經,其生也可知;陰脈見於陽經,其死也可許。

 余居玉河坊,正值考績,不暇往返之勞,若辭而不治,此公在遠方客邸,且蒞政清苦,餘甚惻之。

 先與柴胡加減之劑,少效,其脈尚未合症,余竭精殫思,又易別藥,更針內關﹝PC06﹞,六脈轉陽矣。遂次第進以湯散而愈。

 後轉升戶部,今為正郎。

壬戌歲,吏部許敬庵公,寓靈濟宮,患腰痛﹝lowback_pain﹞之甚。

 同鄉董龍山公推余視之。

 診其脈,尺部沉數有力。

 然男子尺脈固宜沉實,但帶數有力,是濕熱所致,有餘之疾也。

 醫作不足治之,則非矣。性畏針,遂以手指于腎俞穴﹝Shu-Stream_point﹞﹝BL23﹞行補瀉之法,痛稍減,空心再與除濕行氣之劑,一服而安。

 公曰:『手法代針,已覺痛減,何乃再服滲利之藥乎?』

 余曰:針能劫病,公性畏針,故不得已,而用手指之法,豈能驅除其病根,不過暫減其痛而已。

 若欲全可,須針腎俞穴﹝Shu-Stream_point﹞﹝BL23﹞,今既不針,是用滲利之劑也。

 豈不聞前賢云:「腰乃腎之府,一身之大關節。」

 脈沉數者,多是濕熱壅滯,須宜滲利之,不可用補劑。

 今人不分虛實,一概誤用,多致綿纏,痛疼不休(出玉機中)。

 大抵喜補惡攻,人之恒情也。

 邪濕去而新血生,此非攻中有補存焉者乎?』

壬申歲,行人虞紹東翁,患膈氣之疾,形體羸瘦﹝Emaciated﹞,藥餌難愈。

 召余視之,六脈沉澀,須取膻中﹝RN17﹞,以調和其膈,再取氣海﹝RN06﹞,以保養其源,而元氣充實,脈息自盛矣。

 後擇時針上穴,行六陰之數,下穴行九陽之數,各灸七壯,遂全愈。

 今任揚州府太守。庚辰過揚,複睹形體豐厚。

壬申夏,戶部尚書王疏翁,患痰火熾盛,手臂難伸,余見形體強壯,多是濕痰流注經絡之中,針肩髃﹝LI15﹞,疏通手太陰經與手陽明經之濕痰,複灸肺俞穴﹝Shu-Stream_point﹞﹝BL13﹞,以理其本,則痰氣可清,而手臂能舉矣。

 至吏部尚書,形體益壯。

辛未歲,浙撫郭黃公祖,患大便下血﹝bloody_stool﹞,愈而複作,問其致疾之由?

 余對曰:『心生血,而肝藏之,則脾為之統。』

 《內經》云:『飲食自倍,腸胃乃傷,腸癖﹝dysentery﹞而下血。』

 是皆前聖之言而可考者。

 殊不知腸胃本無血,多是痔疾,隱於肛門﹝anus﹞之內,或因飲食過傷,或因勞欲怒氣,觸動痔竅,血隨大便而出。

 先賢雖有遠血、近血之殊,而實無心、肺、大腸之分。

 又有所謂氣虛腸薄,自榮衛滲入者,所感不同,須求其根。

 于長強穴﹝DU01﹞針二分,灸七壯,內痔﹝Internal_hemorrhoid﹞一消而血不出。但時值公冗,不暇於針灸,逾數載,升工部尚書,前疾大作,始知有痔隱於肛門﹝anus﹞之內,以法調之愈。

 至己卯復會於汶上雲,不發矣。

 是歲公子箕川公長愛,忽患驚風﹝infantile_convulsion﹞,勢甚危篤,灸中衝﹝PC09﹞、印堂﹝DU29﹞、合谷﹝LI04﹞等穴,各數十壯,方作聲。

 若依古法而止灸三五壯,豈能得愈?

 是當量其病勢之輕重而已。

己卯歲,因磁州一同鄉,欠俸資往取,道經臨洛關,會舊知宋憲副公,云:『昨年長子得一痞疾,近因下第抑鬱,疾轉加增,諸藥不效,如之奈何?』

 余答曰:『即刻可愈。』

 余即針章門﹝LR13﹞等穴,飲食漸進,形體清爽,而腹塊即消矣。

 歡洽數日,偕親友送至呂洞賓度盧生祠,不忍分袂而別。

庚辰夏,工部郎許鴻宇公,患兩腿風,日夜痛不能止,臥床月餘。

 寶源局王公,乃其屬官,力薦餘治之。

 時名醫諸公,堅執不從。

 許公疑而言曰:『兩腿及足,無處不痛,豈一二針所能愈?』

 余曰:『治病必求其本,得其本穴會歸之處,痛可立而止,痛止即步履,旬日之內,必能進部。』

 此公明爽,獨聽餘言,針環跳﹝GB30﹞、絕骨﹝GB39﹞,隨針而愈。

 不過旬日,果進部,人皆駭異。

 假使當時不信王公之言,而聽旁人之語,則藥力豈能及哉?

 是惟在乎信之篤而已,信之篤,是以獲其效也。

己巳歲,張相公得肛門﹝anus﹞忽腫之疾,戎政王西翁,推余診視,命之曰:『元老之疾,非常人比,宜精思殫力調治,以副吾望!』

 余竭,診右寸浮數,是肺金受風熱,移於大腸之中。然肛門﹝anus﹞又居下之地,而飲食糟粕,流至於此,若無七情四氣所干,則潤澤而下。

 或濕熱內蘊,邪氣所加,則壅滯而作腫痛。

 余制以加減搜風順氣之劑一罐,倍加酒蒸大黃,借酒力上升,蕩滌邪熱,加麻仁潤燥,枳殼寬腸,防風、獨活驅除風熱,當歸清血涼血養血,枯芩以清肺與大腸,共製成丸,服漸清安。

隆慶二年,四月初四日,奉旨傳與聖濟殿,著醫去看徐閣老病,欽此。

 臣等謹欽遵,前至徐閣老秋家,診得六脈數大,積熱積痰,脾胃虛弱,飲食減少。

 宜用清熱﹝the_heat_syndrome_treated_with_clearing_method﹞健脾化痰湯醫治,黃芩、白朮、貝母、橘紅、茯苓、香附、芍藥、桔梗、川芎、前胡、檳榔、甘草,水二鐘,薑一片,煎至一鐘,不拘時服,藥對症,即愈。

乙亥歲,通州李戶侯夫人,患怪病,余用孫真人治邪十三針之法,精神復舊,以見十三針之有驗也。

己巳歲,尚書毛介川翁,患肝脾虛弱,時常瀉痢,肢略浮腫。

 問于余曰:『時常泄瀉﹝diarrhea﹞,多系濕熱。』

 夫人之一身,心生血,肝藏之,而脾為之統;脾得其統,則運化有常,水穀通調,固無所謂濕,亦無所謂熱也。

 夫唯精元之氣,既不能保之于平時,而五味之養,又不節之於將來,斯精血俱耗,而脾無所統矣。

 脾失所統,則運化通調,將何以為職?

 欲求其無瀉,不可得也。然則何以謂之濕熱?

 蓋運化通調,即失其職,則水穀不分,濕郁於內,而為熱矣。

 由是便血﹝hematochezia﹞稠粘,裏急後重﹝Tenesmus﹞,瀉不獨瀉,而又兼之以痢焉,皆坐此也。

 其治之法,宜蕩滌其濕,然後分利,斯脾胃得統,而其症安矣。

 否則土不能治水,汜濫盈溢,浸於四肢,變而為氣者有之。

 信其言,調理而愈。

己卯歲,行人張靖宸公夫人,崩不止,身熱骨痛,煩躁病篤,召余診,得六脈數而止,必是外感,誤用涼藥。

 與羌活湯熱退,餘疾漸可。

 但元氣難複,後灸膏盲﹝BL43﹞、三裏而愈。

 凡醫之用藥,須憑脈理,若外感誤作內傷,實實虛虛,損不足而益有餘,其不夭滅人生也,幾希? 

辛酉,夏中貴患癱瘓﹝paralysis﹞,不能動履,有醫何鶴松,久治未愈。

 召餘視,曰:『此疾一針可愈。』

 鶴松慚去。

 余遂針環跳穴﹝GB30﹞,果即能履。

 夏厚贈,余受之,逾數載又癱矣。

 複來召餘,因侍禁廷,不暇即往,遂受鶴反間以致忿。

 視昔之刺鵲於伏道者,為何如? 

己巳歲,蔡都尉長子碧川公,患痰火,藥餌不愈。

 辱錢誠齋堂翁,薦餘治之。

 余針肺俞﹝BL13﹞等穴愈。

 後其女患風癇﹝wind_epilepsy﹞甚危,其乃郎秀山,乃婿張少泉,邀余治之,乃針內關﹝PC06﹞而蘇,以禮厚贈,餘固辭不受。

 遂以女許聘豚兒楊承禎焉。

庚辰歲過揚,大尹黃縝庵公,昔在京朝夕相與,情誼甚篤,進謁留疑,不忍分袂,言及三郎患面部疾,數載不愈,甚憂之。

 昨焚香卜靈棋課曰:『兀兀塵埃久待時,幽窗寂寞有誰知,運逢寶劍人相顧,利遂名成總有期。』

 與識者解曰:『寶者珍貴之物,劍者鋒利之物,必逢珍貴之人,可愈。』

 今承相顧,知公善針,疾愈有期矣。

 余針巨髎﹝ST03﹞、合谷﹝LI04﹞等穴,更灸三裏,徐徐調之而愈。

 時工匠刊書,多辱蟹米之助。

甲戌歲,觀政田春野公乃翁,患脾胃之疾,養病天壇,至敝宅數裏,春野公每請必親至,竭力盡孝。

 余感其誠,不憚其遠,出朝必趨視。

 告曰:『脾胃乃一身之根蒂,五行之成基,萬物之父母,安可不由其至健至順哉?

 苟不至健至順,則沉屙之咎必致矣。

 然公之疾,非一朝所致,但脾喜甘燥,而惡苦濕,藥熱則消於肌肉,藥寒則減於飲食,醫治久不獲當,莫若早灸中脘﹝RN12﹞、食倉穴。』

 忻然從之,每穴各灸九壯,更針行九陽之數,瘡發漸愈。

 春野公今任兵科給事中,乃翁乃弟俱登科而盛壯。

庚辰歲,道經揚州,禦史桑南皋公夫人,七旬餘,發熱、頭眩、目澀、手攣、食少,公子迎余。

 診得人迎﹝ST09﹞浮而關帶弦,見症雖多,今宜清熱﹝the_heat_syndrome_treated_with_clearing_method﹞為先,以天麻、僵蠶為君,升麻、知母為臣,蔓荊、甘草等為使佐,服至三帖,熱退身涼,飲食漸進,餘症亦減,次日復診,六脈平勻。

 昆玉喜曰:『發熱數月,醫不見效,昨方制服一帖,熱退食進,何耶?』

 余曰:『

 醫者意也,得其意,斯握醫之要樞矣。

 昔司馬嘗稱扁鵲隨俗為變,及述其論齊桓侯疾,語多近道,皆以其意通之耳。

 昨脈浮弦,疑是過用養血補脾之劑,閉塞火邪,久則流溢於太陽膀胱經,起至陰﹝BL67﹞,終睛明﹝BL01﹞,故目澀頭眩;

 支走三焦經,故手攣也。

 少南、少玄公與縝庵公姻聯之好,余辱故人之托,精思脈理,意究病源,故制立前方,用以引經之劑,其熱速退,熱退,脾陰漸長,而榮血自生,餘症亦因之除矣。』

 二公曰:『然。』

經筋醫理探源(永康堂‧張老師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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